「走,看社火去!」隨著天光亮起,陝西省隴縣街頭熱鬧起來。人們呼朋引伴、攜家帶口在街上找好「最佳觀賞位置」,翹首期盼。鑼鼓聲匯聚,社火遊演隊伍浩浩蕩蕩而來,高蹺、旱船、芯子、竹馬……在元宵節等重要傳統節日,社火一耍起來,熱鬧喜慶的氣氛便迅速瀰漫整個隴州大地。
在隴縣還被稱為隴州的千年前,社火便在這片土地生根發芽,攜著對風調雨順的期盼、對忠誠正義的傳頌和對載歌載舞的享受,年復一年融入當地人的文化血脈。

陝西省寶雞市隴縣元宵節社火巡遊活動上,一名馬社火成員臉上繪製著當地特色的疙瘩臉譜。

鄉土藝術

社火源於民間祭祀,是民間雜戲的一種。隨時代發展,社火表演形式不斷豐富,成為鄉村傳統節慶活動。據史料記載,早在秦漢時期,隴州就有正月耍社火的風俗,明清時期,當地各古廟會戲唱鬥台,社火晝夜不絕。傳承發展至今,隴州社火形成了20多種類別,以及頗具特色的表現形式和服化道。
騎在馬背上游走的馬社火、站在高桿子上表演的高芯社火、邊唱邊演的地台社火……各類社火動靜有別、樂舞兼備,演繹觀音、趙公明、關公、包公、楊家將等人物典故。
「隴州社火表演內容取材于神話、歷史演義和民間傳說,人物大多是神仙和文臣武將,除了祈求庇護、娛樂大眾,更重要的是傳頌這些英雄人物的美德。」隴州社火傳習所負責人王忠厚說,社火蘊含著莊稼漢樸素的是非善惡觀,在一次次巡遊中教化民眾。

陝西省寶雞市隴縣元宵節社火巡遊活動上,群眾在觀看車社火。

好的社火裝扮要能體現所演人物的精氣神。而為現代人注入古人「靈魂」,靠的是社火臉譜手藝人的一雙巧手。
手藝人楊德成畫了30多年社火臉譜,春節是他一年之中最忙的時候。每逢全縣社火大巡遊,楊德成通常要為四五個村子的社火隊畫臉譜,從深夜一直忙到清晨。
據他介紹,社火臉譜早期多用青、赤、黃、白、黑5種顏色,暗合五行明辨忠奸。在色彩基礎上,用雲紋、水紋、火紋、月牙紋等紋飾進一步誇張變形,勾勒和放大人物特點,「臉譜色彩艷麗、畫面豐富,體現著審美情趣和藝術想象力」。
因歷史悠久、特點鮮明,隴州社火被列為陝西省級非遺,隴縣被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授予「中國社火文化之鄉」的稱號。

陝西省寶雞市隴縣東南鎮紙溝村在進行地台社火表演。

春節狂歡

在隴縣,人人看社火、村村耍社火,300餘家以村落為單位的社火會長期活躍,春節耍社火更是被譽為「黃土地上的狂歡節」。
正月十四一早,鑼鼓開道,一隊高頭大馬出現在黃花峪村街巷,馬背上裝扮好的社火隊員威風凜凜,挨家挨戶巡遊表演,驅邪納福。村民們點上鞭炮歡迎,給社火隊員披上紅綢布,祈求祝福。
「我們從半夜三四點就開始裝扮,先到廟裡敬神,再走村串戶遊演,最後卸掉裝扮再次敬神,等結束回到家又到晚上了。累並快樂著,每年熱鬧這麼一場才算得上是過年了。」扮演「黑虎」的張雲剛說。
「大約從正月初二起,各村的社火就耍起來了。化妝的、扮演的、敲鑼的、打鼓的、做後勤保障的,再加上觀看的,差不多一村的男女老少都參與到社火裡了。長期耳濡目染下,隴縣人對社火天然覺得親切。」王忠厚說。
帶著這份親切感,王忠厚從12年前開始研究、排演社火。慢慢地他發現,除了熱鬧,社火還承載著鄉村記憶。

陝西省寶雞市隴縣東南鎮黃花峪村在進行地台社火表演。

王忠厚生活的河北鎮東坡村地處山坳。兩百多年前,當地人為了抵禦盜匪,把打穀子的農具梿枷當作看家護院的武器,練就梿枷棍法。隨著太平盛世到來,梿枷棍法演變成社火中頗具觀賞性的表演形式。從農具到武器再到娛樂,梿枷社火延續著這個小村莊的歷史。
「馬社火能追溯到秦人在此地養馬的歷史;社火小調隨時而作、隨心而唱,是民間的音樂史詩……」王忠厚滔滔不絕,用社火勾勒出一部「地方誌」,寄託鄉愁。

陝西省寶雞市隴縣東南鎮黃花峪村在進行社火遊演。

承古拓新

元宵節當天,來自隴縣三個鎮的社火遊演隊伍在縣城競展風采,數萬當地群眾和遊客在街道兩側圍得里三層外三層,鑼鼓聲響徹雲霄。攝影愛好者劉建不斷調整焦距、按下快門。「我們從西安來的,已經在隴縣待了三天,各種社火拍了個夠。」
隨著文旅融合發展,隴州社火名聲漸響。當地出現了多家社火演藝公司,推動社火從農家娛樂向專業化、精細化發展。隴縣熙地社火演藝有限公司是其中一家,成立以來,恢復和新排社火節目30餘個,在全國演出400餘場。
「如今,社火的服裝、道具更加精緻,節目編排也更加整齊有序,在保留傳統內核的基礎上結合時代元素進行編創。」隴縣文化館館長蘇黎明說。

陝西省寶雞市隴縣社火巡遊活動上,馬社火在進行表演。

年過七旬的隴州社火傳承人宋怡儒,仍想與時俱進:「要吸引年輕人,必須創新。」他設計的社火「和諧隴州」用眉戶劇夾雜狗叫、羊叫聲的配樂渲染出「田園牧歌」,「梁山伯與祝英台」則是參考芭蕾舞劇做了服裝和配樂創新。
在熱鬧的社火遊演中,隴縣人告別春節,進入新一年的生活勞作。「下一步隴縣謀劃打造一批集展示、體驗、經營為一體的特色社火民俗文化村,探索讓逢年過節‘火出圈’的社火文化,衍生出更常態化的文化旅遊資源,助力經濟社會發展。」蘇黎明說。(新華社)